第(3/3)页 赵姨娘说:“也不是有了宝玉,竟是得了活龙。”以此形容贾母乃至贾府上下对宝玉的态度; 在贾政眼中,宝玉和贾环是一个“神彩飘逸,秀色夺人”,一个“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即使在亲姐姐探春眼中,也全不把这个一奶同胞的弟弟当个人,背地恶狠狠地咒怨:“他那想头自然是有的,不过是那阴微鄙贱的见识。他只管这么想,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论理我不该说他,但忒昏愦的不象了!” 这个“他”,指的是赵姨娘,但未尝不含着贾环在内。口口声声说“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实则分明是太在意,只愿和宝玉亲近,不愿与贾环为伍。全书八十回,从不见这姐弟俩有任何亲密交集,想来纵使见面,也只有斥责教训的份儿,以至于贾环提起探春就怕,背地里同赵姨娘叫号说:“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伏你。” 但就是这样一个阴暗无能的贾环,却偏偏心狠手辣,出招奇准,一次次谋害宝玉而无发不中。 他的第一次出手,乃是在二十五回《魇魔法叔嫂逢五鬼》中,因宝玉和彩霞调笑,贾环因妒生恨,竟将油汪汪一盏蜡灯猛地推向宝玉,烫得宝玉一头一脸皆是热油,险些伤了眼睛,竟成废人。书中说那贾环“素日原恨宝玉”,“虽不敢明言,却每每暗中算计,只是不得下手,今见相离甚近,便要用热油烫瞎他的眼睛。”可见这谋害之心不是一天两天的,而是时时刻刻在伺机设陷的。 到了三十三回《手足耽耽小动唇舌》,这机会终于来了。因为冲撞了贾政,那贾环阴毒之人偏有心机,竟然趁势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一句话把贾政惹得火冒三丈,几不曾把宝玉打死。 这句“听我母亲说”,清楚可想赵姨娘和贾环母子两人,时时刻刻在背地里想方设法算计宝玉的种种作为。当初找马道婆作法不灵,两人一直在等待新的机会,听说了金钏儿的事,两人早就在背地里想了一篇谣言,且传得满园皆知。 后文中宝玉抓个老嫫嫫进去送信,说来说去说不明白,那嫫嫫口口声声道:“跳井让他跳去,二爷怕什么?”“太太又赏了衣服,又赏了银子,怎么有不了事的!”老妪耳背,听不清宝玉的话,却偏偏每句都落在金钏跳井事上,可见早知底里。这风儿是谁吹出去的?只能是赵姨娘。 也就是说,金钏儿一死,赵姨娘已经做好了一篇“强奸母婢至死”的文章,到处张扬,既便此时贾环没有借势下蛆,晚间赵姨娘也会亲自出手,给贾政吹场耳旁风的。 后文中贾母看完宝玉回来,王夫人请至上房歇脚,赵姨娘推病,“只有周姨娘与众婆娘丫头们忙掀着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就是因为赵姨娘心虚,怕贾母见了想起贾环暗害宝玉的火来,再把她骂一顿。 三十五回以后,再未见贾环母子做什么谋害宝玉的事,但是彼此的嫌隙却一直在加深。 因为宝玉瞒赃玫瑰露一事,贾环连彩云都骂了,将彩云私赠之物都拿了出来,照着彩云的脸摔了去,说:“这两面三刀的东西!我不稀罕。你不和宝玉好,他如何肯替你应。你既有担当给了我,原该不与一个人知道。如今你既然告诉他,如今我再要这个,也没趣儿……不看你素日之情,去告诉二嫂子,就说你偷来给我,我不敢要。你细想去。” 且不说这番话何等冷酷薄情,也不论如此之人为何彩云偏会多情,只说贾环所以这样疑心暴怒,只因为中间夹了“宝玉”二字。只要有宝玉出现的地方,就没有贾环的立足之地,他认定了人人都是和宝玉好,都欺负他不是太太养的,如今彩云跟他好,自然是因为宝玉看不上彩云;可是宝玉竟然替彩云瞒赃,可见两人有私情——彩云有机会跟宝玉要好,怎么还可能看得上自己呢?肯定是虚情假意两面三刀! 这就是贾环的逻辑了。因为自卑,所以狭隘;原本无情,自是狠毒。 不仅是对彩云,另一个与他交好的彩霞也是这样。因彩霞放了出去,赵姨娘素日相契,巴不得与了贾环,方有个膀臂,因此每每唆使贾环去讨。然而贾环却不大甚在意,认为不过是个丫头,他去了,将来自然还有别人,只要丢开便算,遂致彩霞被旺儿家的谋了去做儿媳,未来悲剧可知。 然而,就算彩霞嫁了贾环,又有什么福气可言呢? 贾环只恨人人都跟宝玉好,却不想想宝玉待袭人待晴雯乃是待所有不相干的小丫头是何等尊重怜惜,而他对彩云彩霞却是何等冷酷薄情? 这种种悬殊,又岂止是一个“不是太太养的”就能遮掩过去的呢?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