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魇魔法叔嫂逢五鬼 红楼梦通灵遇双真-《西岭雪一回一回解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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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并列的丫鬟有金钏、玉钏、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正符合了红楼人物出双入对的取名习惯。

    接着二十五回中王夫人命贾环抄写《金刚咒》,那贾环得了意,拿腔作势的,“一时又叫彩云倒杯茶来,一时又叫玉钏儿来剪剪蜡花,一时又说金钏儿挡了灯影。众丫鬟们素日厌恶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还和他合的来,倒了一钟茶来递与他。”各花入各眼,也可谓奇情。

    此处也是彩云和彩霞并提,分明是两个。而从表现来看,似乎彩云和贾环没什么,只有彩霞与他相好,还悄悄劝诫说:“你安些分罢,何苦讨这个厌那个厌的。”——此时,彩云也在“这个那个”之列。

    而贾环的回答最妙:“我也知道了,你别哄我。如今你和宝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来了。”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一开口就惹人厌。那彩霞好言劝他,这里面又关着宝玉什么事?但在贾环心里,从不觉得自己言行有何失检点处,永远把自己放在宝玉的阴影下,有事没事先认定了宝玉是天字头一号敌人,世上所有不如意的事都与宝玉相关,如果有人讨厌自己,那也是宝玉的错——因为宝玉勾引了别人,让人家与他为敌。如果彩霞觉得他此刻的行为讨人厌,那自然也是因为彩霞爱上了宝玉,所以看不上自己了。

    总之,自己是无辜可怜的受害者,所有的指责都来自于别人对宝玉的趋炎附势,对自己“不是太太养的”这一事实的落井下石,与自己的为人品行没有半分关系。

    这是贾环自我保护的大前提,也是他反守为攻的杀手锏,无往不利。

    到这时,读者只记住了彩霞一个人。可是转眼到了三十回,金钏儿同宝玉说:“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一句话,就坐实了彩云与贾环的隐情。

    究竟是两人早就有意,还是贾环为了同彩霞闹别扭才最近勾搭了彩云呢?不得而知。

    我猜想也许是后者,因为接下来贾环送蔷薇硝,也是送与彩云,兴兴头头地说:“我也得了一包好的,送你擦脸。你常说,蔷薇硝擦癣,比外头的银硝强。你且看看,可是这个?”

    彩云看过,嗤的一笑,说:“这是他们哄你这乡老呢。这不是硝,这是茉莉粉。”

    紧着送礼物给情人讨好卖情,正是蜜月中的相处情形。两人此时还正在热恋之中。彩霞倒很少出场,显然是和贾环有点冷了。

    那玫瑰露是赵姨娘再三央告了彩云偷给贾环的,自然是因为看到宝玉有的吃心生嫉妒,便也要给贾环淘一份儿。

    此前袭人向王夫人处取露时,书中便特地写明是彩云去取来的,可见钥匙收在彩云处,监守自盗甚是便利。

    这彩云能看上贾环这么个无德无行的浪荡子,还要听信赵姨娘唆摆偷主子的东西给他,事发后又抵死不认窝里斗地挤兑玉钏儿,非说是她偷的,弄得小事闹大不可收拾,显然也不是什么磊落明理之人。

    但曹雪芹惯写人之两面,所以让她在平儿和宝玉的感召之前“羞恶之心感发”,说出实情,并自愿一力承担。

    “众人听了这话,一个个都诧异,他竟这样有肝胆。”连宝玉也说:“彩云姐姐果然是个正经人。”

    这份肝胆,这份正经,倒也未必是因为多么大义凛然。一则事实面前难以抵赖,二则也是深知贾环品性,自知让宝玉替自己应了反可能更生枝节。因此再三说:“我干的事为什么叫你应,死活我该去受。”

    她越是大胆,平儿反越着慌,只得实情说道:“不是这样说,你一应了,未免又叨登出赵姨奶奶来,那时三姑娘听了,岂不生气。竟不如宝二爷应了,大家无事,且除这几个人皆不得知道这事,何等的干净。”

    ——说到底,要维护的还是主子的面子。就算彩云有这胆量挨义气,也还是没资格的。

    彩云也是深知这道理的,因此“低头想了一想,方依允。”

    但是事情到了贾环这里,偏又无事生非起来。

    那贾环最是心理阴暗,自卑多疑的,不说为自己牵连了彩云羞愧,反而先发制人,做大义灭亲状义正言辞指责起彩云来,“将彩云凡私赠之物都拿了出来,照着彩云的脸摔了去,说:‘这两面三刀的东西!我不稀罕。你不和宝玉好,他如何肯替你应。你既有担当给了我,原该不与一个人知道。如今你既然告诉他,如今我再要这个,也没趣儿。’”

    这和从前为彩霞劝他一句少惹人厌便立刻怀疑彩霞和宝玉有染是一样的惯性心理,本能回避罪魁祸首是自己的眼皮子浅不争气,逼得丫鬟替自己受辱,先弄个壳出来把自己藏好,再从壳里射枝箭出来倒打一耙:“不看你素日之情,去告诉二嫂子,就说你偷来给我,我不敢要。你细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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